他的神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,可他说的话,巫箬却一个字都不信。他是袁天罡的入室大弟子,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缘由。只是究竟是什么事,执意要找她去?袁天罡道法深厚,能作为太宗皇帝昔日谋夺天下的军师,自然是老谋深算,如今隐隐有天下道宗之首的迹象。
她如今只想隐于市中,安稳度日,与这个李淳风有了交集,已是意料之外,此刻真心不愿再与袁天罡打任何照面。
于是客气地拒绝道:“巫箬只是一介女流之辈,哪有这个福分能聆听袁大天师教诲?让李太史白跑一趟,着实不安,不过您还是请回吧。”
“别呀。”李淳风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巫箬站的长桌前,与她仅一尺之隔,“要是不能把你请过去,那老头子不知要给我什么小鞋穿呢。巫姑娘,看在咱俩的交情上,你就帮我这个忙吧。”
刚才还客气地称为“家师”,转眼之间就变为了“老头子”,巫箬还是头次遇见有人这么对待自己师父的。不过她依旧没有动容,淡淡地说:“李太史说笑了,您是堂堂的朝廷官员,与我一个小小的大夫怎么会有交情?您还是请回吧。”
“巫姑娘,你不是这么见死不救吧?”李淳风继续苦着脸哀求,见巫箬还是无动于衷,顿时长叹一声,“出师未捷身先死,与其回去被老头子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,我、我还不如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,巫箬已心生不祥的预感,果然就见他猛地一下倒在地上,伸开两手两脚,摆出一个“大”字,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平静:“我还不如就住你这儿,再也不回那归一观。说来你这地方还不错,阴气够盛,大热天都这么凉快,晚上还能有两个小鬼帮忙捶捶背、揉揉腰什么的。”
堂堂李大天师李大太史,居然做出这种小儿耍赖之事,真不知长安城中其他人看见了会作何感想。
巫箬余光瞥见本要进屋的小元和小音“唰”地一下重新闪回墙壁里,也不知是因为李淳风的话还是他身上的罡气。
她突然有点好奇什么样的师父能教出如此无赖的徒弟?
或许,师父会比徒弟正常点?
希望吧……
巫箬目不斜视地抬腿从李淳风身边走过,急得他连忙抬起半边身子问道:“你去哪儿?”
巫箬不回头,继续往外走,“去见袁师父,让他把李太史领回去。”
“诶?”李淳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,“那你等等我。”
水月堂外的阳光果真灿烂刺眼,巫箬从门后取下一顶帷帽戴在头上。这种帽子有着宽大的帽檐,四周垂下的黑色面纱长及脚踝,原本是从胡人那儿传来的,后来长安城里的女子出门都喜欢戴着它以作掩面遮日之用。
李淳风看得奇怪,往日里也没见她戴过这东西,于是说道:“巫姑娘,在下已备好马车,不必惧怕那炎炎烈日。这劳什子戴着可不憋慌?”
“归一观香客众多,今天又是集日,恐怕前去进香的人会络绎不绝。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嫌,免得李太史被误会,平白伤了那些春闺少女一颗芳心。”巫箬一边说着,一边轻移莲步,往路边的竹青色马车走去。
只见那马车制式简单,没有什么绫罗绸缎的装饰,连门帘子都只是竹子编成。唯有车檐的一角上挂着一段丝绦,丝绦中央系着个玲珑剔透的琉璃子,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。
巫箬的余光扫过那颗琉璃子,进马车的动作却并未停顿。马车里的位子上垫着凉席,坐起来还算凉爽,如果撩开竹制的窗帷,还有一股小风吹进来。
李淳风也紧跟着上了马车,不顾男女之嫌,挨着巫箬就一屁股坐下,同时-->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