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则是慢慢烧制,多在农闲时加快进度。

听完这些后,县丞激动地诶了一声,向着燕都的方向行了一礼:“陛下仁心。”

别的县他不清楚,但是宝鸡县的劳力不少,眼下田被淹了,想要恢复还得一段时间,正好能去水泥窑。不如说,这项规定,对越贫困、下田越多的县而言,好处要多于上县。

随后,又有医者带着发放的草药前来,帮助伤者恢复健康,又发了防疫的汤药。

一连多日,宝鸡县的都飘着难闻的艾草和醋味,地上也根据大人们的要求,收拾得干干净净,病人和健康者分开。

朝廷的一条条政策执行下去之后,百姓渐渐看到了生活的希望,脸上也没有以前的麻木神色,等他快回燕都时,县内几乎已经恢复了正常。

——这在以前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!

黄河每逢春汛,必定会淹到他们这里,田亩受灾范围极广,几乎小半年才能缓解过来,一年收成也只有一点,只是勉强活着。就算邵县令苦心经营治水,效果也不大明显。

这次春汛来势汹汹,规模比以往更大,甚至有人都绝了活下去的希望,不管不顾地跳进水里,就此闭了眼。

谁知道,陛下居然如此面面俱到……

面黄肌瘦的难民们脸色都好看了不少,空荡荡的街上,也有不少孩子跑来跑去,落下一地欢声笑语。

贺隋光离开时很低调,是在一个深夜,叫人带着行李以及困着邵吏的囚车,预备回到燕都。

原先他只在书中读过民间疾苦,本以为自己在西宁府长大,算是见惯了人间百态,比一些不知稼樯的官员好了许多。可真正走下来,还是发现自己以前看得太少。

在这些人身上,苦难似乎是没有尽头的。

但是陛下想要减轻他们身上的苦难。

陛下的希冀如此遥不可及,盛朝幅员辽阔,受苦受难的百姓何止一地?

他所能做的,便是竭尽全力地配合陛下,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。

离开县衙时,天已经黑了,囚车缓慢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缓行,囚车中的人一言不发,沉默得像一块石头。

这些日子以来,他只为了活着去燕都,去面见陛下,只进食少量的水和面饼,维持着最基础的生命体征。

贺隋光只看他一眼便收回目光,挥了挥手:“出发!”

驴车缓慢地动了起来。

等到了宝鸡县前,远处黑压压的一片,不知谁点了火把,慢慢地亮出了前方的道路。

是百姓。

是这些日子后,重新“活”过来的百姓。

他们一个跟着一个,缀在了驴车后面,沉默地跟上。

远远看去,像是缀了一圈落在凡间的星子。

“你们……”贺隋光极为动容,万般情绪汇聚在心间,“夜深了,你们早些回去。”

有小孩蹦蹦跳跳地从后面跑过来,拽着贺隋光衣服的下摆,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:“阿娘说,晚上黑,送你们一程。”

贺隋光摸了摸他的头。

小孩跟着走了几步,依依不舍地看向后面的囚车,小声说:“大人,我们县令不是坏人,可不可以不要让他坐那里面。”

“他的好坏不是我能决定的,得让陛下决定。”贺隋光一板一眼地回答。

不知道这孩子理解没有,反而说:“陛下是好人,县令也是好人。”

——这孩子甚至以为陛下是个人名。

听到这话,贺隋光心念一动,不知为何,这些人都对这位县令如此推崇。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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