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枢这名字,我觉着很是好听。

可西王母身为昆仑之主,惯来是事务繁多日无暇晷。我亦不便厚颜叨扰,求她再行稍动脑筋,复取一名。只得逼着自己博览群书苦思许久,终是为这初生小龙定下两字,叫“沉璧”。

沉璧破壳百日,便被我装进一截垫了绸缎的竹筒,系于腰间、带下了昆仑。

五浊凡世,斑斓如斯。

然滚滚红尘,污秽甚多。未免小家伙一身未成的清气遭了侵袭,我便将竹筒上一扇透气门扉开得极小,仅够沉璧探出头。

直至游历途中,乍见山野林间飞禽走兽不居旧土,反为人所掳、尽现于市,囚于丝竹铜铁之笼。观其情貌,或有爪牙皆断者,继遭剥皮见血,骨肉相分于野,以致哀声不绝。

我这才恍然惊觉,己身所行之事似乎不异于此。

可说来惭愧,我虽身负神女之名,可却于仙术之道一向无能为力。这白龙之身并非凡俗能见,若这般毫无遮掩现于世上,只怕不消须臾,便会引得那些个.人中屠夫.竞相持刀、追逐而来。

如此,天下大乱。

幸而,龙族遗脉果真不同凡响。见我一脸苦色久久不消,小白龙竟能通神性一般,微微张口、吐出一色兰花样的云息。

施下一重不知从何学来的隐障之术,轻轻巧巧、与我解去燃眉之急。

自此之后,除却每日夜眠之时,沉璧便将那青竹筒子直接弃了。或肩或肘,或发间或袖口,皆定是要栖在我身上才甘愿的。

有时,我才揪起衣摆、战战兢兢下了河,想要淌过半面水色采下几颗莲子,便都会叫它抢了先,青白一身悠游而过,随后满沾莲香、衔子而来。

龙爪细小,如玉梳之齿。

哪怕四爪齐上,亦是仅能摘得四颗莲子。我再往上看,便见那比毛笔尖子大不了多少的龙口里还叼了一颗。

明明纤细身段,却有憨态形状。叫我如此望着,诚然哭笑不得。

——

我其实很是明了,自己与那些仙术道法之间,委实算得上无缘无分。

故而,便无意贪多,只于这万万法门中择了医者一道,一路去之、再不折返。便是其后多年钻研,亦是如若凡人攀山,未有半点捷径可走。

不过仗着寿龄无止,比那些蝼蚁一般勤勉的凡人多拥些时光罢了。

我照常坐于山边水畔,身后倚着一块大石。

这石头通体圆润,间或嶙峋之姿,模样甚为稀松平常,却令我瞧了,便油然而生一股踏实喜爱。

浸沐微风,定心凝神,编著一册药石之经。

自昆仑初始,天地将开之时,西王母为求物尽其用,便将山巅满溢的鸿蒙之气采了数段纳于袖中。

这鸿蒙之气非比寻常,乃是时间一等一的灵物天宝——若挥于舟上,则此舟可无水而渡,若洒于泉中,则此泉生无尽之源。

入凡尘前,她亦赐我微毫,蘸于纸上。其间深意,便是令我拜谒众生、会晤尘疾之际,足可学不止时书无尽。

而今,我书了十万余年,诚然当真未见其有尽时。

——

神这品类,向来不若凡人,落了地后尚得蹒跚学步、继而咿呀学语,但凡一朝化出人身,便至少得是垂髫总角之貌。

钟天地之灵秀,撷日月之芳华。揽山河之明峻,取光阴之风骨。

唯有一点比不得旁物,便是长得极慢。

譬如我面前这龙,已有十万之龄——若是个仙,应当是个白发白须的老仙翁,若是个人,我便是掰着手足亦是算不清,此人究竟轮回了多少世。

可沉璧……怎么来回反复细加研看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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