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至今日,我仍旧辩白不出,当日究竟是在何等神思不属的荒昧之中,应承下了熵炴口中的那句“永以为好”。

只是每每忆起一方碧水轻舟之上,那人自胸前衣襟中将一柄玲珑匕.首取出、随即双手递与我时的神情,便总觉得,眼前毫无遮掩光华闪耀着的,当是他五脏肺腑里头、那颗火焰般灼热的心。

此人剖心予我,叫我……何忍不肯收受?

——

往后之三载便若浮梁昏梦一场,初时清甜润泽如朝日之花蜜,而后清苦怀涩似夜半之残茶。

先是徐军医于某日眠寐之中不声不响地驾鹤西归,惹得军中一干与其相处甚密之人悲怮欲绝。一个个七八尺高的男儿铁汉,愣是纷纷哭了个泪透重衫。

而于徐军医去后不久,这问题便是又莫名出现在了我头上。

不过是在院子里头挑拣草药的一会儿功夫,便觉喉间似攒了些许灰尘作梗,轻轻两声咳嗽,居然硬生生呕出了一口血。

斑斓血色红如枫叶,缓缓沁入五指缝隙之中。令我就着天光茫然看来,竟好似乍然见了一口浇铜沙漏。眼看莽莽黄沙沿着古老兽齿簌簌而落,便如时光之待我,不得追溯亦是所剩无几。

那不成,那梦症之效力竟是仍在我身……若我当真死期将近,不知又可否容我再看一眼天上至亲,随后再入凡尘、伴他余生?

沉璧,熵炴。

上天入地浩然宇内,我真真放心不下又眷恋难舍的,便唯有这一神一人了。说来甚巧,这二者一为帝、一为帅,行.事决断皆秉着一腔仁者仁心,可惜却终是无有君臣之缘,凑不到一起。

我时有幻念,只觉这万界诸天若能由他二人携手共治,不定便会造就出一个真真正正的海晏河清。

——

因着时有吐血之症,以致我近来很是有些见不得人。

无论衣食或是起居,皆都十分小心谨慎,暗搓搓避开身旁一众人等。

洛正果见状颇为委屈,咋咋呼呼道:“阿啄姐姐是否嫌弃正果笨手笨脚?否则为何不让我留在这里、帮姐姐收拾碗筷?!”

……我慢悠悠啜了口清水似的荷叶豆腐汤,只怕待会儿一不小心喉咙痒痒、便能直接将这碗清汤喷成红汤!

而这呆杵着的倒霉孩子,约莫能被当场吓得跌在地上。且若他一旦受惊过度,张嘴发了狮子吼、将我这双已有些不大灵光的耳朵生生嚎穿。到那时,我可就真成聋子了。

不行不行,还是尽快将人打发走比较好。我抬起头,一派云淡风轻不咸不淡与洛正果扫视一眼,满面郑重其事道:“确实,我对你很是嫌弃。”

洛正果登时一脸如遭雷劈,仿佛不敢相信我竟能直白坦诚成这般模样,扁了扁嘴,一边假哭一边走了。

直至见那已然比我足足高出两头的熊虎身形.扭扭捏捏拐出墙角,我这才放下心来。好险好险,避开了这无妄之灾!

……

只可惜,我这厢却仍是高兴得太早,竟忘了凡人有句话,道:纸是包不住火的!

千方百计遮遮掩掩了许久,却浑然不觉,自己已然无用到了如此地步。

仅仅是去河边浣一浣军士们用以裹伤的白纱,随后带回院中煮一煮,最后置于架上晒一晒。如此简单的活计将将做完,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。

再醒来时,熵炴正坐在我身边。

一双微红的黑眸定定与我望着,仿佛蕴了块微点朱砂的端然墨砚。叫我瞧着,竟生出些没来由的忐忑,正准备开口与他问问现下是什么时辰。便听他温声与我问道:“睡了如此久,现下一定饿了吧?”

我闻言一愣,随即轻动鼻尖、果然嗅见一缕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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