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抒话糙理不糙,特别是“给您养老送终么”、“死了埋咱们老舒家祖坟里么”这两句,一下子把沉浸在老年黄昏恋中的舒建军拉回了现实,瞬间没了下文。

常艳多精的人呐,怎么会不知道言抒这话是敲打她。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了,她也不是吃素的,得为自己和儿子争个地位,不然以后在这个家里,非得被言抒压一头。

常艳拉下了脸,“妍妍你这话什么意思,大过年的,死啊埋啊的,你这不是咒我们娘俩么。”

“呦,常姨,还真没这意思,主要是我没想到您还在意这个。”

言抒的语气软下来,常艳一看奏效,舒建军还在旁边看着,马上更来劲了,一下子眼圈就红了。

这小蹄子的气焰,没等烧旺,就得给她灭下去。

谁知常艳的眼泪还没酝酿下来,言抒已经拉过了她的手,绘声绘色地开始了。

“常姨,我还真没想到您在意这些,毕竟我爸,是死了老婆的人。您为了进我家的门,这您都没嫌晦气,那些个嘴上说说的,有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一句话,常艳还在酝酿的眼泪,生生给噎了回去。

舒建军面子上有些挂不住,“你这孩子,说的都是些什么话!”

“实话”,刚还皮笑肉不笑的言抒,突然正色道,“一句虚的也没有。过几天我来拿我妈的东西,少一样都不行,说到做到。”

言抒饭也没吃,事已至此,基本等于撕破了脸面,她懒得再和他们装和和美美,头也没回走出了家门。

出了单元门,一阵冷风扑来,言抒肚子空空,此时更冷了。

她本不想这样的,不然也不至于花了那么多心思买了东西回去。只是,他们太过分了,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底线上。

刚刚在屋里,她还像个不好惹的刺猬似的,浑身上下都是刺,碰一下就能扎人。走出家门,被风一吹,眼睛不禁一酸。

她逼着自己,疾言厉色地表达了一通,也只不过是保住了妈妈留下的那点可怜的东西。用不了十分钟,人家三个人还是会热热闹闹围坐在一起过年,少她一个人,影响不了什么的。

其实整件事情她最生气的,不是常艳母子,人家既想要舒建军的人,又想谋他的钱,站在常艳的立场,无可厚非。最让她生气的是舒建军那副拎不清又搞不定的懦夫样。自己之所以对常艳怀有敌意,还不是因为怕他舒建军被人算计。但她这个父亲,压根分不清好赖人,反而像是言抒计较小气,搅和了人家一家三口的团圆年。

有家回不去的,反而是自己。

想到这儿,鼻子也发酸,这天也太冷了,鼻涕都冻出来了。

电话响了。

“喂。”言抒缓了缓情绪,接电话。

“干什么呢?”

纪珩沉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,带着点慵懒。

“没干嘛”,言抒憋憋屈屈地说了一句。突然心下一惊,“你哪里不舒服吗?”

听筒里传来低低轻笑,“你把我说得,像是纸糊的。早晨起来没看见你,估计你是回家过年了,就给你打个电话。”

言抒明白,纪珩这句话的意思是,我想你了。

“就回家看了一眼,正要回去找你。”

言抒有些鼻音,纪珩敏感地捕捉到了,“在家受委屈了?”

她家里的情况,他大概知道。

“没”,言抒吸了吸鼻子,“外面太冷了。”

电话那头,纪珩默了一会。

“打车过来吧,别冻着了,我等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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