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当想起她的时候,他总会和自己说,对方会大费周章地抱走这么一个模样不好看,身子骨又弱,还有生有奇怪的病,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,一定会好好照顾她,说不定她这会儿在那个大户人家当大小姐,日子比他过得还要舒服快活。

说着说着,次数多了,便连他自己都信了,最近这些日子,他甚至连想都很少想起对方来,仿佛这个他应该叫做妹妹的人,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,他一直就生活在方家,做着令方家嫡子都羡慕的,光鲜亮丽的方家养子。

直到今年,时隔五年,再一次见到对方,只一眼,就认出了眼前这个渐渐有了大姑娘模样的人,就是那个差点被娘亲许给了他做新娘子的妹妹。

五年的时间,又是女孩子从小姑娘逐渐长成少女,所以变化最大的一段岁月,明明应该是相逢不相识的存在,他却那么简简单单的一眼便认出来了。

苍术这才明白,这数年来的,他所谓的淡忘,不过就是被他的害怕和心虚深深掩盖了起来,更是因此,他也将对方的样貌深深刻在了心底,只要轻轻一触碰,所有记忆和痛苦都顿时变得无比鲜明而刺目起来。

他的冷漠,他的自私,他的卑鄙,他的怯懦,他的胆小,他的自欺欺人,和妹妹一起被掩盖住的,是另一个令他都厌恶和不齿的自己。

这个瞬间,苍术仿佛又回到了爹当年去世的那一天,仿佛这个世界都被倾覆了。

听着屋子里呜呜咽咽的哭泣声,方回春看着手里的麻布包叹了口气。

刚才两人一番对话,方回春这种看惯了世间百态的人,又将苍术日日带在身边,整整看了他五年的性格和行事,怎么会不明白里面有什么猫腻。

可当年的事,还可以说是小孩子的一时意气和冲动,如今旧事重提,若他还是冷漠无情的没有一点反应,那这个人就是从骨子里烂透了,就算是柯丫头的孩子,以后便当个外家亲戚养着也就罢了。

还好,总算还知道哭,总算还知道错,总算还明白害怕。

想到这里,方回春放轻脚步,缓缓离开了院子。

“啊!”

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噼里啪啦,乒乒乓乓,碎瓷裂碗的动静,月娥下意识又一缩脖子,微圆的小脸几乎苦得能滴出黄连水来,每每想要往门口挪蹭的小脚,总会被某人制造出的更为猛烈的声响,骇到缩回裙下。

她微微抬起眼皮,见小姐已经将桌面上一套官窑的白甜瓷茶具,以及几个临窗花架上的摆件和花瓶都砸了个干净,却尤不解气,已经走到了一旁的多宝阁架上,从上头挑中一匹唐三彩的三彩马,吃力地搬下,然后用力往地上砸去。

那三彩马极沉,加上满地都是碎瓷,落地后竟不像那些碗盏一样支离破碎,只是脖颈和四足齐齐断裂,只留下了一个圆滚滚的马身在不远处翻了几圈。

池玉迢重重地喘着粗气,用力抹去不知何时又从眼睛里冒出来的泪水,既狠且厉的目光陡然射向缩在角落里的月娥,尖声叫道。

“你成日和她在一起,难道就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么!”

那近在咫尺的尖锐喊声瞬间刺破耳膜,月娥本就因为不得不和小姐独处一室,而倍感惶恐不安的心脏,像是突然被人攥碎了一般,令得她也想要尖叫出声。

可她不敢!

在月娥眼里,跟前的小姐已经变成了那些话本子里,戏台子上才会出现的妖魔鬼怪,她哪里敢轻易忤逆对方,更别提惹对方生气了,可她是真的不知道婵娟怎么会和顾将军......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!

小姐不喜欢顾将军那糟糕透了的名声,在人前都不愿意和对方见面,更别提有什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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